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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毕侃】隙纹 02

| 老师毕 x 医生侃

| 单身侃带娃设定

| 副CP无

| 1.1w 后续大概也许有

前篇：【毕侃】隙纹 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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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希侃说要请的这顿饭还没吃上，毕雯珺先被校长请去喝茶了。

 

他周末回父母家吃饭，刚好碰上老头儿来找他爸下棋，呷着上好的武夷大红袍，把他硬怼学生家长的轶事当了谈资。

 

“啧，小毕现在出息了，仗着你爹有恃无恐是不是？”

 

毕雯珺坐在沙发上帮妈妈更新iPad，干笑两声就地认怂，“不敢不敢。”

 

毕雯珺他爸倒是不以为然，手执黑子迟迟未落，慢悠悠地说，“呵，这种家长，你不治他一次他下次就要骑到你头上去。” 

 

说罢又斜睨毕雯珺一眼，“不过你小子，自个儿惹事自个儿扛着，少把你老子抬出来。”

 

毕雯珺缩缩脖子点头称是，扔下iPad躲到厨房看他妈做饭去了。

 

毕妈妈围着围裙正在炸茄盒，看他进来了抬头看了两眼，又仔细看了两眼，念叨起来，“雯珺啊，你最近是不是胖了？”

 

毕雯珺正要偷拿糖醋排骨吃的手一顿，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肚子，又看看两条腿，“……有吗？没有吧？”

 

毕妈妈乐了，“你紧张啥，瞅你跟个竿子似的，不是一直说想长点肉吗？”

 

毕雯珺扁扁嘴，拿了一小块排骨塞进嘴里，他就这么像竿子吗，那个大夫说他就罢了，亲妈也这么说…… 

 

“现在老有人给我送吃的，我不想胖都不行啊。”

 

毕妈妈听了眼睛一亮，扭过头探究地看着他，“哎呀，哪家的姑娘看上我们雯珺了？”

 

毕雯珺险些让排骨卡住喉咙，咳了两声吐了骨头，小声嘀咕，“您又知道是姑娘了……”

 

油锅滋滋啦啦作响，毕妈妈没听清，“什么姑娘？”

 

毕雯珺扯开嗓子，大言不惭地说，“不是姑娘，学生家长孝敬我的。”

 

毕妈妈拎着筷子白了他一眼，“别没六儿啊，当老师那么多年了，学生家长的东西不能收不知道？”

 

毕雯珺拿了个盘子递给妈妈装炸好的茄盒，压着嗓子又嘟哝了一句，“那学生家长能收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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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受毕雯珺铁腕教育的洗礼之后，张扬的家长倒是没再闹事，张扬在学校也跟着老实了很多。

 

毕雯珺非常满意。

 

后来他又跟李希侃谈过，如何处理孩子的心理问题。希雯的情况比普通单亲家庭的孩子更复杂，还要面对所有领养家庭都绕不开的坎儿——告知孩子的身世。

 

但两人都认同，现在还为时尚早。

 

“虽然你工作忙，但还是得抽时间多陪陪希雯，一起做一些有意义的事情，和她一起看书画画，做模型、拼拼图什么的，也要多让孩子和其他小孩一起玩。”

 “希雯有点内向，你和她多交流非常重要。”

 

面对面坐在医院附近的粤菜馆，小大夫看起来有些苦恼，放了筷子叹了口气，“唉，你这么一说，我太不合格了。可是是真的忙啊……”

 

——比如这顿饭，吃上的时候已经过去俩礼拜了，还是趁着李希侃下了大夜班，送希雯去道馆上课，才勉强凑出来的局。

 

毕雯珺喝了口茶，宽慰他说，“你做得已经比很多家长好了。”

 

李希侃狐疑地看着他，“你可别逗我了，我这爹当的要能拿六十分，那满分可能是一万。”

 

毕雯珺一口茶水呛在嗓子眼，对面这人有时莫名其妙触发的幽默技能真的很要命。

 

李希侃慌忙扯了张纸巾递到他手里，手伸过桌面轻轻拍了拍他的背，“没事吧，老毕？”

 

“……”

 

毕雯珺捂着嘴咳了半天，脸都憋红了，低着头不说话。但其实他自己知道，只有一半是呛的，另一半是吓的——“老毕”这俩字儿通常用来称呼他爹，而且这个称呼通常只有他妈会用。

 

小大夫不明所以，“哎，我觉得一直叫你毕老师，就…… 挺生分的。” 

 

毕雯珺喘匀了气，抬头摆摆手，“没事，老毕挺好。”

 

“你知道吗，我小时候特别瘦，长个儿长得也晚，瘦瘦小小的，就有人笑我弱啊什么的。”

 

李希侃迷茫地眨了眨眼，没太明白这突如其来的忆往昔是怎么回事，但还是点点头示意他继续。

 

“他们就叫我雯雯。” 

 

“所以你每次叫希雯‘雯雯’的时候，我都觉得背后一凉。”

 

李希侃看着对面这个坐着也比他高半头，棱角锐利、一身黑衣的男人，自己也觉得背后一凉……

 

“我一直以为你是语文的那个文，所以其实是希雯的雯吗？”

 

这学期过去快一半了，这位学生家长还不知道自己闺女班主任的全名。

 

“哈哈哈哈哈哈～雯雯？”

 

三十岁的人了，被学生家长叫自己十岁时候的外号是什么体验？毕雯珺冷静地夹起一只烧卖，默默放进嘴里，一边吃一边看着李希侃笑。

 

李希侃笑了一会儿，突然有点笑不出来——希雯的名字是他起的，‘雯’取布满花纹的彩云之意，来自孩子出院那天傍晚的火烧云；‘希’随他名字中间的字，昭示父女俩之间原本不存在的血脉联结。可是现在这么一说，更像是他和毕雯珺的名字揉在一起的产物。

 

耳边回荡着孩子那句无心的“一个爸爸和另一个爸爸”，李希侃脸上莫名地有点烧，收了笑容，夹了块马蹄糕闷头吃起来。

 

两人又聊了些有的没的，一顿饭吃完，李希侃赶着去接孩子下课，结了帐就匆匆走了。

 

毕雯珺开车回家，在周日下午出奇畅通的三环上压着限速飙车，一路上脑子里还琢磨着自己今天喜获的新称号。

 

「老毕。」

 

嘿，可还行。

 

——————

 

经过毕雯珺教育心理学的辅导，李希侃越发意识到自己在教育孩子上的不足。但他这个班儿上的，经常一天能见着孩子醒着的时候不超过三四个小时，如何加深父女之间的沟通，他也很头疼。

 

思来想去，最后在淘宝上订了一块带支架的黑板和一箱彩色粉笔，支在客厅墙边，告诉希雯随便写随便画，在学校学到的到东西，好玩的事情，还有想和自己说但没来得及说的，都可以写在上面。

 

这办法办很奏效，希雯本来就挺喜欢画画，李希侃下班回家常常能看到黑板上涂得满满当当，夹杂着各种让人忍俊不禁的留言——

 

爸爸你知道吗，kǒng龙是冷死的。

 

卜娜娜不让我们叫她banana，因为她不喜欢香焦🍌

 

书上说在国外，有一个万圣节，过节的时候要做南瓜灯和吃糖。我也想做南瓜灯，想吃糖！！

 

明天可以吃花生jiàng烤面包吗？

 

12 + 12 + 12 + 12 = 48 yes！

 

……

 

李希侃通常会趁她睡觉的时候在她的画旁边写下答复，诸如我以为恐龙是被饿死的呢，或者好啊我们也去买南瓜之类。后来，希雯也渐渐养成了习惯，早上起床就跑去看他有没有在黑板上写东西，又要嫌弃他的字写得丑。

 

“所有老师里面，毕老师的板书最难看，爸爸你的字比毕老师的还要难看。”

 

李希侃刷着牙，不满地低头看着自己穿着恐龙睡衣的闺女，含混不清地嘟哝，“你这孩子怎么胳膊肘往外拐……”

 

希雯冲他吐吐舌头扮了个鬼脸，恐龙尾巴一甩一甩地跑回房间换校服去了。

 

当天晚上下班，他家的小黑板上就出现了毕老师的真迹，大约是下午帮他送孩子回来的时候留的——

 

「明天降温，给孩子加衣。」

 

不得不承认，作为小学老师来说，毕雯珺的字确实有些过于洒脱飘逸，但碾压他一个写字堪比鬼画符的急诊科大夫还是绰绰有余的。

 

李希侃认命地叹了口气，打开手机看了眼天气预报，次日果然是大风天气，最高气温直接降到了15度。

 

到卧室给希雯拿出厚外套放在椅背上，回到客厅，李希侃看着黑板上那行字，想了想，捏起一截白粉笔打算回个谢谢。刚落下一个点，突然想起自己明天调休，不用麻烦毕雯珺接孩子。他放了粉笔，才看到那条有些潦草的留言下方还有几个细密的小字——

 

「你也是。」

 

李希侃下意识地扭头看了看在房间里做作业的希雯，伸出食指把那三个字抹掉了。做罢又觉得这地下党接头似的鬼鬼祟祟实在是没必要，干脆拿起板擦把上面的大字一并擦了。

 

然而不到半个小时，家里的小祖宗写完了作业，跑出来看到空空如也的黑板，跳脚叫了起来。

 

“爸爸！”

 

“你怎么把毕老师的留言擦掉啦！”

 

李希侃刚洗完澡，擦着湿漉漉的头发走出来，蹲下来指着黑板顶端的“值日生”一栏，一本正经道，“今天我值日。”

 

——他和希雯约好一替一天擦黑板。

 

小女孩撅起了嘴，“哼！是不是比你写的好看多了？”

 

李希侃欲哭无泪，抓起沙发上的狐狸玩偶轻轻地拍了一下希雯的头，“是是是，毕老师写得最好看。”

 

“你快去洗澡吧，等会我给你读故事好不好？”

 

小孩的注意力倒是很容易分散，高兴地点点头，哒哒地跑回房间，拎来一本全开的大书塞到他手里。

 

“爸爸你给我读这个吧！”

 

李希侃低头一看，蓝底的硬质封面上画着一条血口大开的大白鲨，上面的题目写着《我的第一本鲨鱼百科全书》…… 虽然他一直都知道希雯对公主王子一类的童话故事不是很感兴趣，但从什么时候开始他这个闺女的阅读兴趣这么另辟蹊径了？

 

“呃，雯雯，你不觉得鲨鱼很可怕吗？”

 

“不会啊～”

 

小姑娘挤进他怀里，把书打开翻了几页指给他看，“海里面有很多种鲨鱼，这个侏…儒…灯笼鲨，只有手心这么大，还是夜光的！超～可爱！”

 

李希侃汗颜，听说过夜光表，没听说过夜光鱼…… 不过粗略扫过去，这书里生僻字和生物学的名词都不少，这孩子也真看得下去啊。

 

“我会查词典啊～” 希雯像看弱智一样看着他，“而且毕老师有念给我听。”

 

……

 

李希侃突然有了危机感——

 

他这个当爹的地位不保了，养了七年的女儿要跟别人跑了。

 

给希雯读了几页百科全书，等孩子睡了，李希侃自己躺在床上烙饼，还在翻来覆去地琢磨，毕雯珺这个班主任对自己闺女是不是有点太好了？要说捎孩子回家换一顿晚饭还能算是礼尚往来，这又是嘱咐给孩子添衣服，又是陪孩子读书的，难道有什么企图？

 

脑子里浮现出毕雯珺英气有加的脸，李希侃埋在枕头里甩甩头，长这么道貌岸然的怎么看也不像变态啊？不过话说回来，这人三十好几了也没个女朋友……  

 

想到这，李希侃翻了个身敲敲自己的脑袋，五十步笑百步，同期进医院的小护士娃都生第二个了，他还是光棍儿一条，比毕雯珺又好到哪里去了。

 

……算了，还是睡觉吧。

 

明天调休，给孩子买南瓜去。

 

—————

 

万圣节过完就是十一月了，希雯的生日在月底。

 

李希侃早早查好日历，是个礼拜六。但他们急诊排班是不分周末和节假日的，白夜值休轮着倒，排到哪天就是哪天。他提前跟科里的同事打好招呼，前一天给他排白班接夜值，这样孩子生日当天就可以休全天。

 

提前两个礼拜他就开始琢磨这个生日怎么安排。

 

希雯对鲨鱼和海洋生物的痴迷有增无减，前段时间跟着他去书店买了更多科普类的读物，现在已经能头头是道地摆弄着小鱼玩具给他讲海洋食物链了。所以他想着带孩子去趟水族馆，又上网查了菜谱，准备用蓝色吉利丁做一个海洋主题的蛋糕。

 

但是礼物还没什么头绪——希雯不是那种喜欢管家长要这要那的小孩，大部分小姑娘热衷的那些娃娃玩偶她从小就不太感兴趣，穿着打扮也不怎么挑剔。

 

看淘宝看了好几天也拿不定主意的李希侃，还是决定去咨询儿童心理专家毕老师。

 

Dr.Lee：毕老师，有空吗？问您点事儿。

 

毕雯珺拿起手机，看到他这个语气就知道他有事儿求自己。

 

Biiii：说。

 

Dr.Lee：嘿嘿，希雯快过生日了～

 

Dr.Lee：你说买个啥礼物好？

 

Dr.Lee：一般这个年纪的小孩都喜欢什么啊？

 

Biiii：你家希雯可不是一般小孩。

 

Dr.Lee：哈？

 

Biiii：是干大事儿的人

 

李希侃无语地看着屏幕——最近毕雯珺私底下说话越来越没有正形，导致每次他去学校接孩子，看见他一副为人师表的样子都感觉有点分裂。

 

Dr.Lee：[/黑线]

 

Biiii：我说错了吗？一般小姑娘喜欢的东西她喜欢吗？给小娃娃换衣服梳头那些

 

Dr.Lee：所以我来问你啊！

 

Biiii：那啥，孩子最近喜欢海洋动物，要不给她买条鱼吧？

 

Dr.Lee：？金鱼吗？

 

Dr.Lee：是不是很不好养啊？我一天到晚忙得跟狗似的，肯定记不住喂鱼换水什么的……

 

Dr.Lee：养两天养死了她又得伤心

 

Biiii：孩子自己能弄吧。

 

Biiii：实在不行我来。

 

说到这儿，李希侃的危机意识又上来了。

 

Dr.Lee：你还真不把自己当外人儿啊？

 

Biiii：李医生，你上礼拜跟人换班连上4天白班。

 

Biiii：我一礼拜送孩子去了你家4趟，还帮你买了厨房纸和垃圾袋。

 

Dr.Lee：我礼拜五休息没给你做锅包肉啊？你吃了一半还带走了一盒

 

Biiii：算错了，5趟，周五还去你家吃饭了。

 

Biiii：我还是外人啊？

 

李希侃没脾气了，怎么稀里糊涂地这人在他家的存在感就这么强了？

 

毕雯珺帮他接送希雯，他当然是感谢的。但对方做得越多，他反而有些害怕，怕亏欠，怕心意无法偿还，也怕依赖成了习惯。

 

所以有件事情他一直瞒着毕雯珺，也嘱咐过希雯不要告诉他——

 

他上夜班的时候，希雯是跟着他住在医院的，睡护士的值班室。

 

他知道在别人眼里这可能很难理解，或者难以接受。但是他没有别的办法，孩子那么小，晚上无论如何也不可能放孩子一个人在家。科里的其他大夫和护士好歹还有作息规律的另一半，他就只有自己。一般人家里或许有老人帮衬，但他从小就是单亲长大，母亲远在南方，身体也不好。

 

同事劝过他找个保姆，但前两年那起保姆纵火的恶性案件一出，他实在是没法放心把孩子和一个陌生人留在家里。而且请保姆也是一笔不小的开销，他一个月一万余元的工资供他和希雯两个人生活，还要还房贷，已经不宽裕了。

 

有时候看着孩子在狭小的值班室酣睡的面容，他都很愧疚。既然不能给孩子正常的生活，当初为什么要收养她呢。

 

为什么定科室的时候选了又苦又不赚钱的急诊，没去相对稳定的放射或者骨科呢。

 

可是看着孩子一天天长大，从当年孱弱的婴孩变成漂亮的小姑娘，他又觉得，再熬几年吧，升上副主任就会好些了，孩子不能一直跟着他吃苦。

 

他这些充满矛盾的心思，毕雯珺怎么可能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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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心翼翼维护的秘密最终还是被戳破了，在希雯生日的这一天。

 

那天早上8点刚过，李希侃下了夜班，领着刚刚睡醒的希雯准备回家洗个澡、换个衣服就去水族馆的。还没走到停车场，医院配发的专用手机就响了，通知全体急诊科医生回科室待命。

 

他知道出事了，转身回了急诊楼，把希雯匆忙推进值班室，嘱咐她不要出来。

 

急救那边给的消息是社保局家属院发生大规模砍伤事故，受伤人数目前预估在20人左右。就近的人民医院和积水潭医院各接收一半。人民医院是西城急救的大站，一次出了四辆车，已经在路上了。

 

周末早间交通尚可，120回得很快，重伤患推进来，担架车在地面上轧出一串串血印。草草一看，脖颈脸面上都是破碎的刀口，皮肉外翻，雪白的床单滴滴答答地淌血。主任和其他轮休的同事都还在赶来的路上，现在已经推进来四个重伤，六七个轻伤，但在场算上实习生和规培生也只有不到十个人。

 

新来的小护士没见过这阵势，吓得呆立在地，膝头都在打颤。

 

“宁儿，通知血库备血，O型红细胞600。”

 

“抢救室，两台同时开。”

 

“大外那边借的人到了？让他带小杨先处理这个女患者。”

 

李希侃一边戴手套一边向护士大声喊话。

 

他白班连夜值，已经24小时没睡了，但现在没人可以替他上台。他深吸一口气，快步走进了抢救室。

 

——————

 

抢救紧锣密鼓地进行着，混乱的诊室里没有人注意到从值班室跑出来的希雯，小姑娘想要上厕所。

 

狭窄的诊室走廊里坐着躺着挤满了人，痛苦的呻吟和愤怒的咆哮交织在一起，视线可及的皮肉上、墙上、地上处处见血，污浊的空气带着体温的热度，和体液的味道。

 

她四处张望，却找不到爸爸。

 

爸爸一定在忙着治好病人吧。

 

可是那些被疼痛逼得血红的眼睛让她害怕，她从没有见过那么多的血。

 

小姑娘跌跌撞撞地退回到值班室，抱膝坐在地上，轻轻地打起了颤。

 

毕雯珺就是这个时候接到的电话，他刚从健身房回家，电话里希雯的声音带着哭腔，说话也有点语无伦次，他只得再三确认孩子的位置，然后拿起车钥匙就出了门。

 

来的路上他大概猜到发生了什么，车载收音机在反复播送今天早上发生在社保局家属院的重大持刀伤人事件，几名被强制清退的所谓“外地务工人员”因多次向社保部门抗议未果，持凶器在社保局家属院门口伏击，砍死砍伤二十余人，重伤九人，其中一人已抢救无效死亡。

 

离事发现场最近的医院之一就是李希侃所在的人民医院。毕雯珺顾不上限速，一路80开到医院，车扔在路边就往急诊楼跑。

 

饶是有心理准备，踏进门也是一惊——脚下担架车滑出的血印从门口一直蜿蜒到抢救室，两边手术中的灯都亮着。外面拿帘子临时围出的简易手术台上也有医生在操作，看不出哪个是李希侃，诊室里的病床横七竖八，伤者经过初步处理的伤口还在渗血，低泣声呻吟声此起彼伏。

 

爸爸的医院，急诊楼一层，值班室。

 

毕雯珺按照希雯断断续续的描述，找到走廊尽头隐蔽的隔间，再次拨通了孩子的电话。

 

熟悉的嘟嘟嘟的铃声隔着门板响了起来，毕雯珺一把把门推开，黑暗里小女孩蜷缩在墙角，手里紧紧地攥着的手机闪烁着微光。

 

“来，希雯，不怕了。”

 

毕雯珺走过去把孩子抱在怀里，轻轻地拍着她的背。

 

“很多人受伤了，爸爸在给他们治伤。”

 

“你爸爸特别棒，你也要勇敢一点，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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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希侃下第二台时候感觉真的有点撑不住了，目送病人推出去，踉跄两步靠在墙上，缓缓蹲下来，眼前一阵一阵地泛黑。

 

睡眠不足又低血糖，连上两台颈静脉破裂，术中精神高度紧张顾不上难受，现在只觉得站都站不稳。

 

“小李，没事儿吧？”

 

李希侃睁眼一看，是他们主任，五十多了，在急诊人称神奇女侠，从他进医院就一直带他。

 

“您来了？我没事。” 李希侃小幅度地摇了摇头。

 

主任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我听说了，今儿你闺女生日，你麻利儿撤吧，本来也不是你的班儿。”

 

“重伤都转ICU了，还算稳定，有事儿我跟老韩盯着呢。”

 

说到希雯，李希侃猛地抬头看了看急诊室墙上的表—— 13:42。

 

都这会儿了？孩子一个人在值班室待了一上午……一阵强烈的不安涌上心头，他谢过主任，单手撑地站起来，靠墙缓了一会，咬着牙推门出去了。

 

需住院收治的伤患已经被下面科室接收了，急诊室基本恢复了平静，地面上也重新擦过了，消毒水的气味有些刺鼻。李希侃管护士长要了两瓶口服葡萄糖，隔着衣服掰开，一边走一边仰头喝了。

 

走廊尽头的值班室门开着，里面却空无一人。

 

希雯不在里面，她的小书包也不在床上。

 

李希侃浑身发冷，一个控制不住捏碎了手里的葡萄糖安瓶，玻璃碴碎在手心，血水混着糖水流了下来，他也顾不上擦，颤抖着手掏出钥匙打开自己的储物柜——他给自己和希雯的手机都开启了苹果自带的Find my Friends功能，只要开机，就能看到对方的位置。

 

被液体沾湿的手怎么也解不开手机的指纹锁，亮起的屏幕上却浮出来几条消息，按时间倒序排列着——

 

Biiii：你下手术联系。

 

Biiii：我们在西直门凯德。

 

Biiii：希雯和我在一起。

 

李希侃靠着储物柜滑坐在地上，混沌的思绪里甚至来不及思考为什么希雯会和毕雯珺在一起，只是觉得，幸好他来了。

 

李希侃镇定了一会儿，在白大褂上蹭了蹭手上的血水，解开锁屏，拨通了毕雯珺的电话。

 

“喂？希侃？”

 

“嗯，我这边完事了。希雯跟你在一块？”

 

“我们俩在医院对面儿，凯德。”

 

不知他们在做什么，毕雯珺那边有一点吵。

 

“我去找你们吧。”

 

“别，你别动，我们回去找你。”

 

“你没吃饭呢吧，给你带点吃的？”

 

其实太长时间没吃东西早就饿过了，反而有点反胃，但刚才喝的萄糖让他头没那么晕了。

 

“帮我带杯咖啡吧，凯德地下一层应该有个星巴克，多谢了。”

 

对面沉吟片刻，说了声好，让他在医院待着等他们回去。

 

挂了电话，毕雯珺领着希雯去退没用完的游戏币——因为不知道李希侃什么时候能下手术，又怕他看不到希雯会着急，毕雯珺没敢带希雯回自己家，在医院附近的商场给孩子买了早饭，带着她去打了一会电动。

 

午间的商场人开始多了起来，电玩城的收银台在排队，楼下的咖啡店也挤得满满当当。室内空调开得过足，毕雯珺站在队伍里有点烦躁，不断地探身查看，希雯也有些不耐烦，牵着他的手一晃一晃的。

 

两人给李希侃买好咖啡，回到医院，已是两点过一刻。

 

推开值班室的门，灯亮着，人已经睡着了。

 

毕雯珺本想就让他睡一会儿，孩子却忍不住先跑了过去，趴在床边小声叫他。

 

李希侃几乎是立刻就醒了过来，倏地从床上坐起来，光线下眼睛有些睁不开，嘴里喃喃地说，“啊，你们回来了。”

 

希雯捉住他的手摇了摇，指指身后的站着的男人，“爸爸我们给你带吃的回来啦～”

 

李希侃抬头看了看，还有点不清醒，迷迷糊糊地叫了声老毕。

 

毕雯珺在床边坐下来，从纸袋里把咖啡递给他，“不知道你喝什么，要了拿铁。”

 

“还给你买了个三明治，你要不想吃就放着，没事。”

 

李希侃还没应声，值班室的门就被推开了，护士长的大嗓门传了进来，说他们订的外卖到了问他要不要吃。见希雯还在，又招招手让孩子出去拿点巧克力，说是小护士宁儿的男朋友拿来分给大家的。

 

希雯从床上跳下来跟着护士长走了，李希侃端起咖啡喝了一口，苦笑了一下。

 

“唉，千算万算。孩子过生日，摊上这种事。”

 

毕雯珺跟他并排坐在床沿上，“本来打算去海洋馆来着？”

 

李希侃摸出手机看了看时间，又喝了一口咖啡，“去。”

 

“五点关门，一会儿希雯回来就走，应该来得及。”说着就要站起来。

 

毕雯珺拉了他袖子一把，仰头看着他苍白如纸的面容，“你……行不行啊？”

 

“我能，我行，我可以。”李希侃故作轻松地笑了笑，转过身，有点不好意思地看着他，“但是你…… 能不能也一起？”

 

“我怕我……”医生伸手点点自己的眉心，“看不住孩子。”

 

毕雯珺也站了起来，看着他的眼睛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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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希侃三十多个小时没睡觉，毕雯珺拦着他没让他开车，开了自己的车。水族馆离医院就两三站路，十几分钟就到了。

 

下午三点，游客明显少了很多，售票处前兜售零食矿泉水的小贩都开始吆喝着降价准备收摊了。经过一上午的折腾，希雯也有些蔫蔫的，一左一右地牵着两个大人安安静静地走，等真正进到水族馆里面，才又恢复了些往日的活泼。

 

平时在书里看到的鱼变成活的在自己左右游来游去，小女孩兴奋不已，趴在玻璃上一一指给他们看：

 

- 喏，那个是蓝刺尾鱼，就是寻找Nemo里面的多莉啦～

 

- Nemo其实很小喔，藏在珊瑚里面，但他们会咬人的！

 

- 哇，好大一群海狼！

 

忽然，一群鳐鱼扇动着两翼从他们头顶盘旋而过，希雯不转睛地看着，忍不住伸长手臂跳起来想要凑得更近。毕雯珺蹲下来，拉拉希雯的衣角示意她坐到自己肩膀上。

 

李希侃一个闪神，抬头就看到自己闺女被这个将近一米九的男人架在肩头，离水箱的上壁只有短短几十公分，正仰着脸，乐呵呵地对着海洋生物那颇为搞笑的肚皮打招呼，身边别的小朋友纷纷投来羡慕的目光……

 

愣了两秒，加起来足有两米五的那俩人已经沿着步道徐徐往前走了。

 

走到最大的鲨鱼馆，希雯坐在毕雯珺肩上转过身来，激动地挥着手央求李希侃帮她从小书包里把“鲨鱼召唤器”拿出来。李希侃一脸茫然但还是照做了，费力地垫着脚尖去够希雯背后的背包，气不打一处来地敲敲毕雯珺的后背。

 

“老毕，你蹲下一点，我够不着。”

 

毕雯珺嘿嘿一乐，举着希雯原地扎了个马步。

 

李希侃在希雯的小书包里摸了半天，只掏出一个水装到半满的矿泉水瓶和一根小木棍，依然茫然地绕到叠罗汉那俩人面前，举起来递给了希雯。

 

“我在网上看到的，说用木棍这样刮水瓶，就可以召唤鲨鱼啦～”

 

希雯一边说，一边对着水箱开始认真地刮水瓶。毕雯珺和李希侃对视一眼，脸都有点绿。

 

窸窸窣窣的响声几乎完全被淹没在嘈杂的人声中，然而，几分钟过去，在水箱远端游弋的两条黑鳍礁鲨居然真的向着他们的方向缓缓游了过来，甩着长长的尾巴，悬停在了玻璃壁前。

 

希雯停了手中的动作，伏在水箱前，静静地注视着鲨鱼猫一样狭长的瞳孔。

 

“你好啊大鱼～”

 

“好可爱哦～”

 

……

 

毕雯珺扛着希雯，小幅度地转头看看李希侃，低声道，“你看看，我就说你闺女不是一般人。”

 

“搞不好是Aqua woman……”

 

这时，馆内的广播响了，通知本日最后一次海豚表演还有十分钟就要开始，请有兴趣的游客前往海豚馆参观。李希侃适时地把希雯从毕雯珺肩上抱下来，问她要不要去看。

 

小孩一本正经地摇了摇头，“训练动物是有违它们本性的，书上说我们不应该支持这样的活动。”

 

李希侃一怔，随即笑了，拍拍希雯的头表示赞同，指着前方的儿童互动区说去那边看看。

 

在互动区玩了快半个小时，差不多就要到闭馆时间了。李希侃领着意犹未尽的希雯往外走，还是觉得有点对不起孩子，本来计划得好好的一天，压缩得只剩下短短一个多小时。

 

走到门口，毕雯珺指指旁边的纪念品商店，问希雯有什么想要的东西，说要送给她当生日礼物。

 

“你别整这没用的啊。” 李希侃拿胳膊肘捅了捅他。

 

毕雯珺不以为然，“孩子过生日还不让送个礼物了？有你这么当爹的？”

 

“你见过老师给学生送礼物的？”

 

“我今天就让你见识见识。”

 

两人一来一回地推拒着，也还是进了商店。希雯一眼看到一只毛茸茸的鲨鱼帽子，比划着戴上了，指着自己的脑袋问李希侃好不好看。

 

李希侃乐了，揉了揉希雯头顶支棱着的鲨鱼鳍，笑着说好，拿起另一顶去看上面的价签——45元，也不贵。

 

正准备告诉希雯拿过来结账，毕雯珺不知从哪拿了个大号的，趁他没有防备按着他的脑袋给他戴上了。

 

“你爸帅不帅？” 话是问孩子的。

 

“帅！”  

 

李希侃无语地看着这一大一小，也从货架上拎起一顶成人款的，三两步绕到毕雯珺身后垫起脚，不由分说地往他脑袋上套——奈何身高不够，很是费了一番功夫。

 

“毕老师好看不好看？”话还是问孩子的。

 

“好看！”

 

李希侃满意地拍了拍手，扭头就看见收银的小姑娘正看着他们仨捂嘴偷笑。

 

……

 

“您好，要这仨帽子。”毕雯珺面不改色心不跳，伸手把仨人的帽子都摘了，放在收银台上。

 

“一共135元，要袋子吗？”

 

“神经病…… 不好意思，卡付。” 李希侃拦在毕雯珺前面掏出钱包。

 

毕雯珺不再跟他争，侧头告诉收银员不要袋子。

 

“你们…… 是一家吗？” 收银小姑娘笑眯眯地把帽子递给希雯，好奇地问。

 

希雯接过帽子套到头上，大人模样地耸耸肩，“差不多吧～”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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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在家做饭的计划，也因为医院的突发事故被打乱了。因为李希侃提前做的蛋糕在家里的冰箱冰着，所以临时决定点披萨外卖回家里给希雯过生日。还是毕雯珺开车，把车停到李希侃家地库，抱着披萨盒子和各类小食上电梯回了家。

 

毕雯珺和希雯十点多吃的早午餐，李希侃中午只吃了个三明治，到晚上三个人都饿得不行。换了衣服洗了手，孩子大人都顾不上仪式感，盘子也不用，坐在桌边围着外卖的纸盒就吃起来。

 

孩子胃口小，吃了一角披萨，一点点薯条就说吃饱了。李希侃拿纸巾擦了擦她油亮亮的嘴，起身去厨房冰箱里拿蛋糕。

 

这蛋糕又让毕雯珺惊奇了一把——圆形的表面一半用的Graham饼干碎模拟沙滩，上面堆着做成贝壳形的糖霜，另一半是在蓝白渐变的奶油上用蓝色果冻胶堆叠出海浪，中间嵌着数枚鲨鱼形状的软糖，蛋糕的中央插着一只巧克力牌，上面写着数字7。

 

希雯兴奋地跳起来，窜到李希侃怀里叫道，“OMG，我的爸爸全世界最好！”

 

“不是，是最最最最好！”

 

又冲进卧室取出刚买的鲨鱼帽子，说要戴着帽子切蛋糕。李希侃这才想起来，这一天都怎么给孩子拍照，也咚咚地跑进自己卧室去拿家里一直用的那台拍立得相机。

 

“先许愿吧，希雯。”

 

毕雯珺看着这对忙忙叨叨的父女俩，无奈地提醒。

 

“哦哦，对哦。” 李希侃点上蜡烛，靠在墙边把客厅的灯关了。

 

“我的愿望是——” 希雯戴着她的鲨鱼帽子，站在蛋糕后面闭起眼睛。

 

“愿望说出来就不灵了哦雯雯。” 

 

“噢。”

 

“我许好啦～”

 

“这么快？那吹蜡烛吧～” 李希侃举起相机对准希雯。

 

“诶等一下！是不是光线太暗了，好像没办法对焦……” 

 

毕雯珺看不下去了，站起来把相机拿过来，给他把闪光灯打开了。

 

“要不你和孩子一起吧，我给你们照。” 

 

“你去把你那帽子也戴上。” 毕雯珺举着相机命令道。

 

孩子十分听话，跑到门口衣帽架上摘下李希侃的帽子，半跪到椅子上给他戴上，拖着他的胳膊站到桌子后面。

 

“李医生，麻烦你笑得甜一点。”

 

“很好，准备好啊——3，2，1！”

 

“希雯，生日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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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天对孩子来说还是太长了，希雯吃过蛋糕，拆了礼物就显出了倦意，八点多就洗澡上床睡了。

 

李希侃看着孩子睡了，回到客厅也瘫到沙发上。

 

“累死了…… 不想收拾…… ”

 

“你也睡吧。”

 

“蛋糕我放冰箱，外卖这些盒子一会儿我带下去扔。”

 

毕雯珺说着，站起身开始整理桌面上的狼藉。

 

李希侃挣扎着坐起来，“你放那吧，歇会儿我收拾，今天一天够麻烦你的了。”

 

毕雯珺手里没有停，“我还没问你，希雯今天为什么会在医院？”

 

李希侃完全忘了这件事，也没想到他会这时候提起来，“那个……昨天我值夜班……”

 

“所以？”

 

李希侃沉默了片刻，“希雯昨晚在医院睡的…… ”

 

毕雯珺放下了手中的餐具，“我其实早就知道。”

 

李希侃猛地抬起头，诧异地看着他。

 

“一个月以前了吧，希雯把家门钥匙落在了我车上。”

 

“我晚上有事开车出去才看见，回来就想上你家还钥匙。我晚上快九点到的，家里没人。”

 

“那天你上夜班。”

 

李希侃嘴唇动了动，但终究还是什么都没说。他本来也没有必要向他解释什么，况且就算他知道了又能怎样呢，他没有立场再麻烦他做更多事，他已经做得够多了。

 

他站起来，默默地从毕雯珺手中拿过叠成一落的快餐盒，丢进垃圾桶。碗筷刀叉拿进厨房，放进洗碗池，拧开水龙头。

 

毕雯珺跟着他跟到厨房门口，靠在门框上看着他洗碗。本来也没几个，一会就洗完了。

 

“你回去吧，今天谢谢你。”

 

“还有，一直以来…… 谢谢你。”

 

“蛋糕我能拿一块走吗？” 毕雯珺指指料理台上剩了一半的生日蛋糕。

 

李希侃甩甩湿淋淋的手，有些虚弱地笑了笑，“当然可以，我给你拿个饭盒。”

 

“明天我生日，就当你给我做的了。”

 

“什么？” 李希侃切蛋糕的手一抖，蓝色的果冻掉下一块。

 

毕雯珺没什么语气地又重复了一遍，“明天我生日。”

 

李希侃放了刀，无力地倚在冰箱上，“对不起，我不知道…… 没给你准备礼物。”

 

“明天，明天我再给你做个蛋糕吧，你想要——”

 

毕雯珺跨了一步，站到他面前摇了摇头，“我不要你给我做蛋糕。”

 

“你答应我一事儿就行。”

 

李希侃微微抬起头，“什么事？”

 

“以后你啊，有事儿不要老自己硬扛了。”

 

毕雯珺又靠近了些，点了点他的脑袋，把他拉起来按到自己怀里。不知是否是倦极，李希侃没有挣动，头低垂在他的颈间，叹息一般的低语闷闷地传来——

 

“你说我怎么总是欠你的啊……”

 

毕雯珺低低笑了笑，呼噜了一把他的头发。

 

“欠我的你慢慢还吧。”

“我不着急。”

TBC 大概会很久才更 忙如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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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重要的说明：

1. 向急诊医生致敬，真的很不容易。我不是学医的，文中医疗部分全是bug，学医的兄弟轻点打脸……

2. 关于小侃的心理，不知道我写出来没有，因为看起来好像是老毕单箭头。主要是啥，急诊医生真的太忙太累了，就总想回报对方，却觉得做不了什么。因为觉得无法回应，所以反而不敢回应。哎，反正我争取好好展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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UPDATE【毕侃】隙纹 03